在楼顶种菜（组诗）

在楼顶种菜

他家菜园里的菜

根本吃不完

时常请邻居帮着吃

种菜的地方很多

房前屋后

随便刨刨

就可以撒下一把菜籽

他把菜地里的土

一筐一筐搬上楼顶

他想犯一次傻

看看一根瓜秧

在楼顶喝多少瓢水

才能结出黄瓜

一个老实人犯一次傻

是多么可爱

变咸的石头

我妈腌的菜好吃

一块压菜石

在菜缸里

一泡就是多年

慢慢变得赭黄，黧黑

有了厨房

与锅灶的颜色

摸一摸，感觉它

不再那么凉

那么硬

似乎不是一块石头

手指放在舌尖

还尝到一丝咸味

感冒的时候他就刨地

不进医院

不吃药

感冒的时候他就刨地

刨地是个好医生

感冒一身大汗，差不多好了

烦闷的时候他也刨地

遇到什么喜事了

他还是刨地

一把爪钩最后刨不动了

他说的对

——那也不是废铁

忧伤

一连几天

瓦盆里的菜叶和玉米，几乎没动。

十月最后的几天，正是候鸟南迁的季节。

天上飞过的鸟群中

当然也有大雁和天鹅。

每当听到叫声，我家的鹅就歪着头

骨碌碌转动眼睛，然后用长脖子把头塞进翅膀底下

重新把自己盖好。

养奶牛

我养过奶牛

我不挤奶

那是对奶牛的不尊重

奶水多了

就让它自己排进奶瓶里

100只蚂蚁

100只蚂蚁，要是死了一只

那还剩下99只

99只蚂蚁，抬着一具尸体

翻过这道车辙，就快到家

100只蚂蚁，一只也没有少

只是比先前更黑更瘦了

一月的天井湖

一月的天井湖结着薄冰

野鸭把好看的羽毛丢在上面

掀开这张薄纸

去年下在河里的网箱还在

我们养蟹的簖子还在

一月的天井湖抿紧冰凉的嘴唇

把想说的话全都装在肚里

孩子们把土块扔向河面

我默默给槽里多加些草料

把漏水的胶鞋补好

转身看到玉米棒一样的妻子

她明亮的眼睛

像二月的湖水，波光粼粼

白轮船

拉着我的手，站在门前的土堆上

开往下游的轮船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

妈妈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事她的脸

像傍晚的天空。妈妈从没给我

买过玩具，也没有糖果

十岁之前，我没坐过轮船。轮船的汽笛

就是我的糖果。

呜——呜呜

像生产队里老母牛的叫声

它靠岸的时候

一个穿制服的叔叔，每次都会扔下

一个大的邮包

樵子涧

在樵子涧

渔民捕上来一条大鱼

它的鳞片闪闪发光

一片鱼鳞

就像我初中时藏在抽屉里的圆镜子

这是迄今为止

我见到的最大的鱼

由它，我想到了尊严和祖父

听当地人说

涧的源头就是四周的山坡

聚在涧里的水全是真正的雨水

我还听说

樵子涧不与任何一条河相通

包括离它最近的淮河

也许正因为如此

才养出这么大的鱼来

玉镯

玉镯是美丽的

带着玉镯的手臂是美丽的

其实，我想说的是

溅了水渍沾着菜叶的玉镯是美丽的

带着玉镯洗衣做饭的手臂是美丽的

简介：于邦，安徽五河人，原五河县三中退休教师，在《诗刊》，《诗潮》，《诗林》，《扬子江》《清明》，《草原》等发表过诗。